乔迁新居后清理书刊， 我发现一摞发黄的书信， 仔细一看， 原来是30多年前我任湖北省鄂州市劳动人事局计划劳动力管理科科长时期的。其中， 有一位乡下好友的来信，落款时间是1983年腊月二十。 好友名叫年明， 是我在鄂州市华容区华容镇铁咀村当知青期间结识的。 来信的大意是 “想跳出 ‘农门’， 进城当工人……”

　　记得收读年明的来信时， 正值城镇就业困难时期， 国家明确规定“严格控制农村劳动力流入城市”。春节过后， 正好一家选矿厂招工，经我牵线搭桥， 年明到这家工厂当了临时工。 可是好景不长， 1985年底， 全市开展清退全民所有制单位计划外用工， 我又让年明带头退出“城门”，回归 “农门”。

　　时隔不久， 年明找上门来， 说是他父亲即将退休， 打算让弟弟年钢进城顶职。 我表示会按相关政策协调。 结果跳 “农门” 当工人的不是年钢， 而是年明。 我问怎么回事，年明说： “本来我想把这次跳 ‘农门’、 当工人的机会让给弟弟， 可是内向的弟弟执意不肯， 说是要在家陪伴父母。 前些时候他上山砍柴，左脚摔骨折， 又坚决不肯治疗， 留下了后遗症， 现在走路时一瘸一拐。”听了年明的一番叙述， 我的心一阵悲凉。 兄弟俩为了互让跳 “农门” 当工人的机会， 弟弟竟然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后来， 我时常打听年明的消息。2002年，随着国有企业改革的浪潮，年明从所在的电子元件厂下岗了。他失业了， 可是没来找我。 我听说他回乡创业办起了电子配件厂， 干得有声有色。

　　一晃就到了2018年。 多年不见， 我很想与他叙叙旧。 正好， 几天前铁咀村的老村长来访， 说想接我回 “第二故乡” 看看变化， 还特别提到年明下岗创业的事。

　　车子驶上宽阔的马路，很快进入铁咀村。40年前， 这里除了一条泥巴路外， 便是一片荒凉贫瘠的黄土，而今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幅 “换了人间”的图景。 “这是穿越铁咀村的城际铁路和武九铁路，这是创业园，那是工业园、科技园……”老村长激动地向我介绍。 “创业园”三个金色大字，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老村长说： “40年前， 我们这些穷怕了的农民， 整天想着跳 ‘农门’， 进城当工人，如今村民在家门口就可以就业创业。这些园区里，吸引了不少城里来的技术人才和下岗人员，还有不少大学毕业生呢。”

　　在创业园的阳光电子配件厂，我见到了阔别多年的年明。 尽管两鬓花白， 但他还是那么干练、精神。 在年明办公室的墙壁上， 我看到了这样一组数据： 全厂职工238人，其中本地村民163人， 下岗再就业58人，大学毕业生17人；在全厂职工中， 残疾人49人， 贫困村民78人。 面对这组数据， 我仿佛看到了村民的笑容， 也看到了就业创业政策释放的活力。

　　离开工厂时， 我看到匆忙赶来的年钢。 年明指着年钢笑着说：“我们厂招收残疾人和贫困村民， 都是年钢的主意。” 年钢随后说： “过去，我们想跳 ‘农门’， 但是进城当工人太难。 现在， 城乡一体， 统筹就业， 城里人和返乡创业的能人把工厂办到了农村， 办到了农民的家门口。 过去跳 ‘农门’， 现在变成了跳 ‘城门’。”

　　40年改革开放， 铁咀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劳动就业政策的变革， 打通了 “农门” 和 “城门”，疏通了城乡劳动力的流动通道， 畅通了劳动者用双手致富、 靠奋斗圆梦的渠道。(姜风平)